如果你有耐心看完這一篇文字，我會在文末獎勵你一碗牛肉河粉。
我在胡志明市一家復古主題的咖啡館 Saigon Retro Cafe 里，看到珍‧瑪奇（Jane March）和梁家輝（Tony Leung Ka-Fai）主演的『情人』電影海報——我聽聞這是一部曾經被多國禁映的法國電影，卻是老電影中的經典呢。原來年輕的梁家輝，還真是個氣質非凡、頗有富貴公子風範的帥男子；我倒也是有點意外，畢竟我只見過商業性質電影里的影帝梁家輝，對文藝片裡的情人梁家輝抱有更多好奇。
情人
『情人』 （法文電影原名 L’ amant，英譯 The Lover）改編自同名小說，是法國女作家瑪格麗特‧杜拉斯（Marguerite Duras）年輕時的親身經歷，因此被視為是一部傳記電影，時代背景則是1929年的法蘭西殖民地——越南，故事環繞在來自法國的15歲妙齡女子和中國男人，敘述兩人在異國的相遇，至瘋狂又毫無未來可言的情愛故事。
梁家輝飾演的『中國男人』在情感上是被牽制的，被那個比自己年齡低幼且貧窮，卻依然有白人優越感的年輕女孩所牽制；他無非又是懦弱的，留學海外的闊少該是頗有學識，但他一旦『沒有了父親的財富，就再也什麼都不是』。他實在無力違抗父親指定的盲婚。
我依稀記得中國男人在『金屋』1 里與鴉片為伍的頹廢模樣，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長卧在地吸食鴉片的中國老人（男人的老父），是不是也曾經因為家族和財產而放棄了愛。我想杜拉斯想寫的未必是愛情，而是對原生家庭的反叛與抗爭——年輕女孩的瘋狂行徑是逃避，是尋找出口：先遑論她的方式，其實她會不會比中國男人勇敢？我無意美化這樣的關係和勇氣，但一切既糾結又壓抑。
我不擅寫影評，但我在電影裡着實看不見浪漫，而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衡。兩人之間的種種落差，以致這段感情在那個時代里無法被承認，而我又有些猶豫是否要稱之為愛，亦或是支配。我始終好奇中國男人在女孩身上究竟是看見了什麼，以致他在花甲以後依然願意告訴她：『他在她的愛從未改變過，也永遠不會停止愛她』（And then he told her. Told her that it was as before, that he still loved her, he could never stop loving her, that he’d love her until death.）。
留下來的越南華裔
談起『情人』這部具有異域風情的電影，我又不得不想起法蘭西在殖民時期為越南留下的各種文明與痕迹——從法式建築風格，到凡到越南必嘗的越式法國麵包（Banh Mi）；以及堤岸（越南語 Chợ Lớn，英譯Cholon）這個昔日的富庶之地如今被喚為『中國城』（Chinatown），還有飄洋過海來此經商或工作，並最終落地生根的越南華人。
在我的想像里，堤岸那裡會有繁忙的街道，到處充滿湯、燒肉、茶葉、塵土和煤炭的味道（the smell of soup, roast meat, jasmine, dust and charcoal），還要有一間像電影的金屋，吵雜的談話和叫賣聲里要重疊一首輕快的電影配樂One Step Dance。當然這只是我這個浪漫主義過高的電影迷，對堤岸仍抱有不切實際的想像。
如今的胡志明市中國城
我在胡志明市的最後一天，醒得有點早，我在被窩裡看『情人』，直至第一束光線從小陽台照進我的寢室。Chợ Lớn 這個地名的法式讀音（shaw-lawn）好聽得讓我有點著迷，於是我在胡志明市地圖上留意到第五郡（District 5），第六郡和第十一郡的部分地區也屬當年的堤岸。
所以我來到這裡看堤岸如今的模樣。
我卻幾乎感覺不到中國城的印象，只有那好窄好窄的衣服小店裡，有個笑容很好看的越南女孩瞧見我就笑着說，她也是華人；還有一條巷子的舊牆壁上寫著幾個工整的方塊字『某記水喉』，留下好少的蛛絲馬跡。這裡估計是我見過最不像中國城的中國城，雖然惋惜在西貢淪陷2 時期，越南華人的財富遭遇巨變，但仍欣喜樂見如今的越南華人過著安居樂業的越式生活。
『情人』原著作者杜拉斯寫過，「我遇見你，我記得你，這座城市天生就適合戀愛，你天生就適合我的靈魂。」（Je t’ai rencontré, je me souviens de toi, cette ville est naturelle par amour, tu es née pour épouser mon âme.）—— 我想，西貢天生就是這樣一座浪漫的城市，但第五郡則給了我情逝的味道。
我又問衣服小店的女孩懂中文嗎，她靦腆地搖頭說，不太會了。
注釋
1 金屋：如同電影中提到，舊時的富人所擁有的“公館”（Bachelor’s Room），用於金屋藏嬌，與情人幽會、嬉戲之處。
2 西貢淪陷：美越戰爭結束期間，當時的美國與南越稱此為The Fall of Saigon。北越則稱之為西貢解放——在攻佔西貢之後，成功統一南北越，隨之河內成為國家首都，並將西貢易名為胡志明市，以紀念越南共產黨的創立者胡志明。
關於胡志明市，我還想說
三分鐘看胡志明市第五郡中國城
不旅行、不寫字的時候，可能在忙着分析數據。認為生活就是長途旅行。夢想去烏蘇懷亞找一座在世界盡頭的燈塔。